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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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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

啟元帝呼出濕潤的熱氣直往她耳朵裏鉆,樂秧只覺耳垂發熱發脹。這樣不合規矩的舉動,樂秧只能不適地輕蹙眉,又斂眸趕忙答:“舅舅,這樣樂秧施展不開。”

說出托詞,是個聰明人就該知道她的為難了,但顯然啟元帝根本不用考慮旁人的感受。

啟元帝嗤笑:“哦,方才不是還拿不起弓嗎?舅舅幫你不樂意?”

後半句語調上揚,明顯的不樂意,加深了樂秧對啟元帝陰晴不定的認知。

她只能恭維道:“怎會,樂秧跟舅舅親近還來不及呢。”

可能把她的話聽進去了,啟元帝又開心了,直起身,專心致志地帶著她瞄準面色慘白的王福:“那舅舅就不逗你了,等會兒懷逸來了朕可說不清。”

樂秧沒吭聲。

自從那日彧都城破日後,她活著從薛放的馬車上下來,彧都裏就開始流言蜚語了,樂秧對此不置一詞。

因為事實如此,她也不會假清高出來辯駁,薛放既然不制止留言,就是默認的意思,這是她跟薛放之間的默契,他不主動的事情,她也不能有多的主張。

這也是最開始她求著薛放在宮裏庇佑她,幫她查母妃遇害的事情,就約定好的。

而且,經過這幾日的觀察,樂秧也察覺出來啟元帝為何這般對她,歸根結底就是因為她跟薛放的關系。

啟元帝總是在逗她之際提一兩嘴薛放,後又不再熱絡。

薛放在外是冷酷不近人情的禁軍指揮使,是望族薛氏高高在上的嫡孫,卻跟她這個冷宮公主牽扯在了一起,想必啟元帝也是對這位一起造反的搭檔相當的好奇,才不斷做出看似荒誕的事情。

胡思亂想之際,啟元帝準頭已經瞄好,樂秧只是堪堪虛拉著弓弦,啟元帝放開了弓弦。

身旁的宮人紛紛遠離,那王福見勢不對在地上亂爬亂滾,粗圓的身體像個泥地裏的泥鰍,滑溜的很,竟然只射中了他的右腿,樂秧有點遺憾。

對此,啟元帝也不滿意,樂秧見啟元帝擡手就讓一守備軍過去按住了那滾動的王福,把他拖了出來綁在馬後。

“既然這麽喜歡在地上爬,那就爬過夠吧。”啟元帝淡淡地說道。

接下來的場景,樂秧便不再看了,啟元帝也玩夠收弓箭,接過白錦帕緩緩擦拭手指,他要回甘露殿了。

剛登基,政務一堆,聽說西北和南邊不少心思浮動的,都想揭竿而起分一碗羹,新朝舊朝官員融合的問題都夠啟元帝頭疼一陣了,遠沒有他表現的那麽輕松。

“對了,外甥女,朕已經跟懷逸說過了,你且在這裏等著他過來接你。”

啟元帝扔下這句話就走了,騎射場裏的人就松一口氣,樂秧看他們瘋瘋癲癲的狀態,估計也沒有幾天好活的了。

既然啟元帝讓她在這裏等著,樂秧也不能擅自離開,就近坐在了看臺上,禁軍還給她沏了茶。

趙福心疼地柔著她的手,摩挲著方才不小心磕紅的地方,不住地吹氣哄她:“小主子,疼不疼啊?”

樂秧覺得趙福多日不見,有點擔憂過度了,好笑地說:“阿福,你忘了之前我們過得是怎樣的日子嗎?”

她指了指手腕:“這點算什麽,不疼的。”

“那是以前,再怎麽樣,您以前是公主,現在是郡主,都是需要仔細呵護的小主子。”趙福卻是不讚同,樂秧也拿他沒有辦法,由得趙福去了。

啟元帝是走了,騎射場裏聚集的人還在,樂秧還在場中看到了之前交給薛放的皇後。

正當她仔細打量時,拿十六皇子一路膝行至看臺前,不守在前方的禁軍一腳給踹翻,也不放棄,仍舊往她這邊過來。

“七姐,七姐,你求求他,你求求他放了我,好不好?”

竟是開口讓她放了他。

在十六皇子希冀的目光中,樂秧緩慢卻堅定地搖頭:“不行。”

十六皇子失聲痛哭,眼裏悔恨怨懟的情緒觸目驚心。

他想不明白,怎麽短短時日,國家沒了,父皇跟太子哥哥都死了,母後也瘋癲了,他從高高在上的皇子淪落到了這幅模樣。而往日不受重視的七姐,卻攀上了高枝兒,主宰他們的生死。

樂秧看著十六皇子被禁軍丟回人群,人群死寂一片,樂秧隱隱聽到了十一的聲音。

“狗仗人勢,本公主就是死也不會求那個小人。”

樂秧定眼一看,看見躲在淑嫻貴妃後的十一,她頓時咧嘴一笑。

這段日子忙碌起來,她倒是忘記了十一。她放下茶碗,被趙福攙扶,由禁軍開路,走進騎射場,停在了十一前方。

騎射場裏血腥味兒裏混著酸臭味兒,著實難聞的刺腦。趙福忙不疊從袖子裏掏出一塊幹凈繡桃花的手帕遞給她,樂秧捂住鼻間能呼吸了,這才覺得好些。

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小臉不再白嫩的十一,又輕擡手在鼻間扇了扇,好整以暇地問她:“小十一,近來可好啊?”

十一當然不好。她吃不飽穿不暖,幾天沒洗澡身上衣裳都被汗水浸透,隔著老遠就能聞到酸臭味兒。還時不時面臨著啟元帝要命的玩耍,整個人精疲力竭,猶如一條幹癟的魚幹。

“本公主不跟叛徒說話。”盡管十一還蹲著,但面對她仍舊不服氣。

樂秧讚嘆:“許久不見,小十一還是這般真性情啊,真是叫本郡主好生羨慕。”

旁邊的淑嫻貴妃面色慍怒扯了扯還欲頂嘴的十一,急迫地對她說:“七公主,你十一妹妹沒有壞心的,你幫幫她,你一定可以的對不對?”

樂秧沒吱聲,趙福見狀小聲斥責:“大膽,這是當今陛下親封的寶珠郡主,可不再是七公主了,郡主更沒有妹妹!”

“母妃,不用求她,本公主是皇族公主,學不會茍且偷生!”十一不讓淑嫻貴妃擋在她前頭,竟直接站起身,跟她對峙。

酸臭的氣味兒又濃烈了,樂觀不禁暗惱自己為何要下來遭罪,她蹙眉後退兩步。

意識到被嫌棄的十一,面上又紅又紫,霎時精彩。

示意趙福把她手腕上的和田玉鐲退下,強硬地套在十一手腕上,學著那日十一倨傲的神色:“小十一,忘了說這般好的東西,本郡主無福消瘦,今日就歸還給你了。”

當初隨意舍棄的玉鐲,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手上,十一眼裏猝著烈火。

她手腕因著強行套上玉鐲,有些火辣辣的疼,這看著低眉順眼的小太監絕對是故意的。

狗仗人勢!

樂秧可不管十一在想什麽,滿意地看著十一手腕上的玉鐲,真心實意地中讚嘆道:“果然,還是十一戴著好看。”

烏黑青紫有著一層泥溝的手腕套上了質地瑩潤的玉鐲,有些不倫不類,著實說不上好看。但她說好看,那就是好看,這不,淑嫻貴妃就忙不疊地對她道謝:“謝寶珠郡主賞,十一還不快給郡主道謝!”

十一自是不肯對她低頭,任憑淑嫻貴妃如何示意,就是咬著嘴唇不動。

這幅情形有些熟悉,可樂秧就是想不起來具體的場景,可能是在她身上發生的太多,已經模糊成一個大概了。

時至今日,能讓樂秧如小人得志一般,就是因著她寶珠郡主的身份和薛放不清不楚的關系,雖被外人不恥,可樂秧也不在乎。

這種前後對比,身份地位的轉換讓她心情愉悅,美妙的讓樂秧甚至甘願沈淪不願清醒,哪裏還有心在意別人的看法。

正想著,她遠遠地瞥見薛放跨進騎射場的身影。

“怎麽進來了?也不嫌熏人?”薛放若無其事走到她身邊,眉眼嫌棄。

帕子捂著口鼻,樂秧手帕下的聲音悶悶的:“薛指揮這般錦繡富貴的人都能忍,本郡主又如何不能呢。”

當著眾人的面,這般針鋒相對的,不知的還以為他們仇敵呢,薛放沒搭理她尖銳的話語,他來這裏是有事要辦。

“把他們全部帶去驪山行宮。”

話音一落下,周圍的禁軍就過來驅逐著這些人,其中不乏有反抗的,一刀下去就老實了。

樂秧也不意外,縱使啟元帝對這些人恨得再深,但天下未定,四海浮蕩,啟元帝也不會一意孤行,即使是在面上,也不能立即趕盡殺絕,最好的方法就是幽禁起來,等風聲一過,誰又會記得他們呢。

顯然,這些人也是明白這個道理,但總不用時時刻刻面對啟元帝這殺神,見閻王的時間又延長,他們神色都輕松了不少,唯獨十一。

十一在見到薛放過來後,樂秧見她黯然的眼神裏又恢覆些許生機,她聲如蚊蠅:薛,薛指揮……”

樂秧拿眼瞅著薛放,薛放似是充耳不聞,不帶正眼看人。

身後的禁軍推搡著她前往驪山行宮,十一知道那是什麽地方,去了那裏才真的是叫天不應,不可遏制地渾身顫抖起來,薛放並不憐花惜玉,蹙眉看向十一身後的禁軍。

禁軍得到示意,直接反扣十一雙手,就要壓著離開,十一卻是突然爆發,猛的掙脫雙手直沖薛放而去,那禁軍快速反應過來猛踹她的大腿,她一個趔趄摔倒在地。

薛放厭惡的神情濃烈,原是被摔趴在地上的十一抓住了衣角。,十一蜷緊了手裏的一點衣料,像是抓住了最後的希望,不敢放手。

“薛指揮,我是十一啊,你不認識我了嗎?”

“求求你能不能帶我走,薛指揮,你帶我走好不好?”

“只要你帶我走,十一做什麽都願意!”

十一聲音破碎透著楚楚可憐,昔日高貴公主陷入泥地拼命哀求的可憐樣子,任誰看了不會動惻隱之心呢?可偏偏十一把賭註壓在了薛放身上。

“自己去領罰。”

薛放開口第一句是對那禁軍說的,那禁軍垂頭領命。

看見薛放混不在意地拿刀割斷衣角後,擡腳就走,對她扔下一句:“我在外邊等你。”

樂秧頗感惋惜。

十一看上了薛放,她之前就看出來了,沒想到十一還能在最後奢求,亡了她國家出了大力的薛放救她。

薛放離開後,十一就趴在地上好像用盡了所有力氣,禁軍把她架起來拖著往大部隊走。

看著十一灰白的神色,樂秧突的想起來一件事,示意禁軍停下。

豈料十一瞳仁動了動,視線鎖住了她,勾唇譏諷道:“這下你滿意了,不就是想要報覆我嘛,當年你怎沒凍死在望月湖裏?”說到最後目露兇光,樂秧卻是不懼。

她心情很好地笑了:“可惜本郡主就是沒死成,而你卻是不一定了。”

她稍微彎腰,湊近了點十一,天真又無辜地說道:“作為道別禮物,本郡主給小十一說個秘密。”

十一露出不解,樂秧瞥了眼站在不遠處聲勢赫奕的薛放,嘴角勾起一抹惡劣的笑:“本郡主替你嘗過了,薛指揮的嘴——很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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